夜色深沉,婉儿躺在榻上,出神地望着窗外斑斓的黑影和屋内摇曳的灯烛。她已维持这姿势有一个时辰之久。从集仙殿出来之后,便一直是这样。前一个更次刚过,后一个更次又至,侍儿在门外小心提醒:“娘子睡下么?”婉儿方像是被惊醒了一般,胡乱应了一声。坐直身子,吹熄蜡烛,和衣而卧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到二刻,门外便轻轻地传来鸟鸣声,啾一声,啾,又一声。婉儿睁开眼,瞥一眼空旷的房间,无声起身。睡前本未更衣,此刻只消披一件短衫,便足以出门示人。走到门口,将门拉开一条细缝,黑暗中只见一颗夜明珠在一只细白的手掌中发出细小的光,堪堪将那夜明珠主人的下半张脸照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崔明德,身着球衫,未着粉黛,简单地束了发。外面裹着正式的官服,腰上系着蹀躞带。向婉儿一点头,转身要走,婉儿叫住她,想说什么,将出口时,却道:“谁能想到,清河崔氏的小娘子竟懂这等声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崔明德回头看她一眼,面无表情:“小时偶然从胡儿处习得。”一收手,将夜明珠揣入怀中,摸黑向前:“急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婉儿便不言语,莫不则声地随着崔明德向外,沿花园中曲折的小路穿行,避过巡夜,直至小门——禁卫们熟知她二人的身份,远远便笑:“怎么是二位承旨一道来了?是陛下有旨意?”

        婉儿看崔明德,崔明德亦看婉儿,婉儿便向前道:“明日宫中球赛,天明之前,诸王的球队都要先入宫待旨,你们都知道了罢?”

        守门的笑道:“早得了信了。只是时候还早…”话音未落,却听门外通报:“郢王奉节率球队入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人将眉一皱,向二人看了一眼,又向门外一斜,以似是自言自语、却又足以令婉儿听见的嘟囔抱怨道:“这也来得太早了罢?”

        婉儿笑道:“这正是陛下遣我等来传旨的意思。诸王的意思,这些球队中颇有草莽之人,不识礼数。骤逢大典,恐怕御前失仪,唐突盛宴。所以请他们早些进来,熟悉礼仪、跪拜、举止——这是郢王,稍后怕是太子与诸王都会派人早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门上笑道:“原来如此,只是球队入宫,派一员领即可,怎么还劳动郢王亲自来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婉儿不易察觉地蹙眉,向崔明德一看,这人已执手笑道:“是王海宾王将军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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